上树鸡
□ 孔得方
小时候家里穷得叮当响,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。母亲为了改善生活,养了一群鸡。
但鸡并不是我们想吃就能吃的,平时只吃个鸡蛋。可就是鸡蛋,也要省着点儿。家里来了客人,母亲才一次拿出三五个鸡蛋炒一盘菜,平常都是挑个最小的鸡蛋给我们沏一盆蛋花汤。其余的鸡蛋都被母亲小心地收在一个陶盆里,等到装不下的时候,她就用垫着麦秸的竹篮装好,带我一起去二十里外的姥姥家。这篮鸡蛋算是山里人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了。
我老家把鸡叫鸡子,小鸡叫鸡娃子,用鸡来招待客人叫杀鸡子。只有姥姥来的时候,我家才难得杀一回鸡子。我有时候馋得没法儿,就央求道:“妈,别人家都吃了,咱也杀鸡子吧!”母亲每次都说:“还都是鸡娃子呢,等你姥姥来了再杀。”于是,我天天盼着姥姥来。
其实我家要想杀鸡子并不容易,因为我家的鸡都栖息在树上。别家养鸡都要垒一座鸡窝,一到晚上,就把鸡赶到里面。鸡窝有个小小的门,等第二天一早开门放鸡的时候,想吃哪一只就抓哪一只。而我家的鸡窝就是一棵粗壮婆娑的老槐树,除了领鸡娃子的母鸡,其他都栖息在高高的树杈上,哪能够得着。
在树上抓不到,等鸡下了树更拿它们没办法。有一次,收鸡的小贩来了,母亲为了补贴家用,商量好收购价钱后,便让他去捉鸡。母亲告诉他我家的鸡是上树鸡,不好捉。可那小贩并不当回事儿,还说自己是个捉鸡能手,没有鸡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,别说上树鸡了,就算是成了凤凰也得乖乖被擒。他抄着网兜就冲向了鸡群,追着鸡满村跑,跑过了崎岖的小路,跑过了青翠的竹林,跑过了开满野花的小河岸边……直到鸡群钻进村旁的树林里看不见了,小贩才垂头丧气地提着网兜回来,气喘吁吁地嘟囔着:“这鸡子……比野鸡……还野三分哩!”脸上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,悻悻地推着车子走了。我倒庆幸他不曾捉住一只鸡。
我日盼夜盼,姥姥终于来了。母亲马上张罗着捉鸡,她捉鸡的方法跟野蛮的小贩全然不同。母亲把陈麦粒撒在柴房里,大开着门,“咕咕咕”地呼唤着,很快就吸引了一群贪吃的鸡。它们也很聪明,只在门口转悠着观望,母亲便说:“这鸡子还怪能哩!”这时候急不得、赶不得,我们只好远远地望着。终于,有一只胆大的公鸡迈着大步走了进去,低头啄食着麦粒,接着进去了第二只、第三只……母亲看时机成熟,便顺着墙根儿悄悄溜过去把门一关,这些鸡便成了瓮中之鳖。但母亲只捉一只,往往是公鸡,毕竟母鸡还要留着下蛋呢!如果没有公鸡被困住,母亲则会捉那只下蛋最少的。哪只鸡最能干,哪只鸡光吃食不下蛋,母亲心中有数。
母亲提着鸡从柴房出来的时候,我高兴得直跳,全然不顾那只鸡的哀号。母亲最拿手的便是山野菜炖鸡。山野菜大多是野木耳、野蘑菇、檀树芽等,地锅大火,先炒后炖,一个小时左右,一大锅香喷喷的鸡肉便炖好了。
母亲每次都把鸡肉炖得软烂,姥姥也能吃。每次吃鸡的时候,姥姥总是和母亲抢着吃鸡爪子,我有时凑巧夹到,姥姥或者母亲便会飞速地抢走,不让我吃,说鸡爪子挠书,学生吃不得。鸡爪子不能吃,鸡脖子也吃不得,她们说小孩子吃了会变犟,爱顶嘴。她们总是往我碗里夹大块少骨头的鸡肉,她们的碗里要么是满满的山野菜,要么是难啃的鸡骨头。姥姥还没走,我便问她下回什么时候来,姥姥说:“等天上的‘月姥姥’又圆又亮的时候。”于是,在无数个夜里,我总是抬头望着天边的“月姥姥”。
时至今日,母亲仍然喂着一群鸡,鸡还是露宿在那棵越发苍老的槐树上。鸡蛋仍旧舍不得吃,留给了小孙子。杀鸡子倒是常有的事,想吃便吃了。可我夹起鸡爪子、鸡脖子的时候,母亲虽然还会跟我抢,但早已不再说些“鸡爪子挠书”“鸡脖子犟嘴”之类的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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