驻马店网

生生不息行路歌

生生不息行路歌

文/郭家昊

中学语文课本里,李白的诗歌选得颇多,《送友人》《峨眉山月歌》《将进酒》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……李白的诗歌集清新夸张的语言、形象生动的意象、夸张奇特的想象于一体,以喷薄的艺术力量在中国古典诗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诸多篇章中,印象最深的还是《行路难(其一)》。其辞藻不是最华丽的,但诗中的跌宕与挣扎,在我年少时的心中种下了疑问的种子。而今再读此诗,在“难”与“不难”之间,终于看到了李白排山倒海的生命力。

“金樽清酒斗十千,玉盘珍羞直万钱。”开篇极尽奢华,佳酿千金难求,佳肴价值万千,觥筹交错之间却是越热闹越孤独。诗人突然就撕下了浮华的假面,茫然失意的灵魂游荡在未知方向的荒野里,焦虑与迷失,寂寥与怅惘。年少时读李白,只听到“天子呼来不上船”的狂傲,只看到“笑尽一杯酒,杀人都市中”的侠气,只羡慕“天生我材必有用”的张扬。可仕途的艰难、理想的艰难、人生的艰难,终究在“欲渡黄河冰塞川,将登太行雪满山”的绝境中显露无遗——前路被冰雪封锁,进退皆陷于困顿。也许求而得之是幸运,求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。

“乐观主义的人是浅薄的人,但经由悲观主义而产生的乐观主义者,则是在体验过人生忧患以后重新肯定人生的人。”李白的诗,总是在人世罗网中腾跃和挣扎,他会纾解在困顿中的自己。才子的抱负是致君尧舜、寰宇清平,即便功成,亦愿身退,长醉揽月于五湖烟霞中。所以他终究不信命数至此,“闲来垂钓碧溪上,忽复乘舟梦日边”,于无路处觅得一线微光,在困顿中为自己筑起精神的高台。

所以李白道“行路难”,却一直在走。走着笑对红尘,走着辞别故友。一壶浊酒,“歌遍山河八万里”;一叶轻舟,“唯见长江天际流”。他一生命运多舛,却始终未停下前进的脚步,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不仅泼墨在盛唐的宣纸里,更激荡在千年间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。以前只觉得是乐观,是豁达,而今看到的是一种蓬勃的生命力。不是轻飘飘的口号,而是看透了世界的本质后仍然从悲观中长起希望,从深渊中升腾起浪花。很多人都说他的情感宣泄如大江大河般喷涌而出,但我更认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水手,紧握自己生命的舵盘后呼啸着向前。

当我们再读《行路难》,就不会只看见“直挂云帆济沧海”的光明结尾,而是看到“大道如青天,我独不得出”这一路的挣扎与反抗,承认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“黄河太行”面前,遭遇着已知或未知的冰雪。我们要深思,李白在困顿人生中既接纳了幻灭与失败,他的精神内核凝聚厚重,他对自我的生命有着高度的认同感。他失败、流血,承认生活苦涩,可他依然认为自己的生命过程会是璀璨绚烂的,他写“长风破浪会有时”不是因为看到了彼岸,而是在雨雾茫茫的大海中他必须坚信有岸,这种在困苦中不愿沉沦的救赎意识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抵抗美,这种高姿态的生命意识不仅是李白个人的豪情壮志,更是整个盛唐气象的生动写照。这种排山倒海的生命力不仅活在盛世大唐,更烙在中华民族的精神血脉之中。

从李白个人的困顿放大至家国民族视角,这种于绝境中依然昂扬向上的精神,早已根植于中华文化的沃土之中。中华上下五千年,远有各个朝代的更替,近有反法西斯战争的血与火之战,我们的民族何尝不是在“冰塞川”“雪满山”中艰难前行?山河破碎、百废待兴的时候我们亦如李白一样选择高歌猛进,抵抗黑暗的侵袭,让自由的灵魂永不困顿于荆棘——那是长征路上“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”的坚定信念,那是改革征程中“解放思想,实事求是”的锐意突破,那是伟大复兴路上“空谈误国,实干兴邦”的铿锵誓言。

张大春说:“于无可救药之地疗人寂寞,是菩萨行。”

康震老师写:“李白的墓前总有一代代络绎不绝的扫墓者、拜谒者,他们并不是李白的子孙,却是华夏文明包括盛唐文明的子孙。”
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《行路难》的真谛在于——真正的行路者,并非无惧冰雪与歧路,而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也能高声吟诵:“长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。”李白的这种精神根植于我们生命里的每一刻,也植根于中华文化的沃土之中。

我看见,沧海激荡,时代召唤,“直挂云帆济沧海”的豪言早已越过盛唐的堤岸,汇入民族复兴的洪流,推着我们这一代,在历史的长风中继续破浪前行。

精彩推荐

下载安装手机客户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