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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园悠思

故园悠思

□ 张富存

最近,我去外地采风,吃到了美味的枣子。品着这人间美味,记忆的长卷被味蕾的小手轻轻抖开,并一页一页翻找,往前翻、往后翻,发黄的那页写着幼年时吃枣子的情景,倏地扑入了我的视野。

我家住在豫南伏牛山的尾巴上,这里土肥地美、山幽水阔,适宜枣树生长。一到秋天,房前、屋后、荒坡、山梁,一树树举着火把的枣子成熟了,把我们贫瘠的童年照得通明。成群的孩子,嘴里吃着香甜的枣子,叽叽喳喳,欢喜得似山雀一样。可是到了冬天,树上的枣子都摘光了,想吃鲜枣,只能去梦中寻觅了。就是干枣,也只有到了过年蒸枣花馍时,大人才舍得花两毛钱买上一点儿。

可是,有个冬天,我就有必须吃枣子的时候。那时,我五六岁,得了一种怪病,整天不想吃东西,黄皮寡瘦的,时不时还流鼻血。奶奶非常疼爱我,看我病了,就背着我往大队诊所跑。大队诊所老中医给我号脉后说:“气血两亏,经常熬些红枣汤喝喝就没事儿了。”刚开始在诊所买枣子,毕竟条件有限,长此下去不是常法,正踌躇时,奶奶猛地想起西河坡里就生长着许多茂密的酸枣树,这些酸枣树春天开花,秋天就结出一串串红红的晶莹得如玛瑙般的枣子。奶奶在厚厚的落叶中拣了一些掉落的酸枣子给我熬汤喝。为了让我多吃饭,烙馍时,奶奶总要烙个“小红鱼”,切一片酸枣当眼睛,变戏法似的给我做吃的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,我的饭量增加了,鼻血也不流了,面色也红润了。

枣子,酥脆、甘甜、皮薄、汁多、肉厚,且富含维生素C,抗氧化,常吃能补中益气、养血安神、健脾和胃,是老少皆宜的滋补佳品。

看我对枣子如此有兴趣,奶奶对我父亲说,给孩子栽一棵枣树吧。于是,在燕子第一声啼鸣的春日,父亲从西河坡起了一棵酸枣树,移植在院墙外面的路旁。奶奶还特意交代父亲,移栽时要多带些“老娘土”,这样酸枣树就不想家了。奶奶还端来一大瓢芝麻饼作底肥。不知为什么,给酸枣树施肥要上芝麻饼。直到一个绿竹榴花呈秀色的暮春,小树苗发芽了,一片、两片、三片,扑棱棱,没过几天就摇曳生姿、顾盼春光了。第二年,奶奶让五叔给酸枣树作了嫁接术。妥了,酸枣树摇身一变成了小枣树,下面就等吃啦!

小枣树像是知道自己的使命,头年嫁接,第二年就挂果了,开始寥寥,没几年就满树轻摇了。印记里,我上小学时,每次从学校回家,总喜欢搬个凳子放在枣树下面写作业。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镜,在旁边做针线。看我作业写完了,奶奶就教我唱儿歌。教了很多,大多都记不起来了,但有一个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。那是我正玩时,忽地发现从树上掉下一颗青枣子,那颗青枣子好像长有眼睛,勾得我直流口水。我想都没想,立刻弯腰捡起来放进了嘴里。奶奶看见了,收起笑脸说,吃生枣不好,肚子里“长块”了可不能行。一听能“长块”,就像被长虫咬着似的,赶紧“呸呸呸”。当时,我们小孩子不知道“长块”是什么,现在想来,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肿瘤吧。看我不乐意了,奶奶就又把刚刚收起的笑容找回来,说,再教你个儿歌吧?我说“好”,就教了:“青枣涩,红枣甜,要吃红枣等秋天。秋天拿个竹竿竿,打下枣儿一片片。”学会了儿歌,等着吃红枣,再也不惦记那些青枣了。

到了秋天,奶奶仰脸一看,说,枣子熟了,就拿来一根竹竿,一竿子下去,红霞霞的枣子落了一地。我嘻嘻地笑,拾了一兜子,给邻居、送同学,收获了友谊,也甜醉了童年。

不知从哪里听来的,奶奶还学会了把吃不完的鲜枣拿来一部分储藏起来。抱来一捆谷草,点着,待谷草燃成灰烬后,用废弃的料缸子盛之,一层鲜枣、一层谷灰,装满、压实,放在地窖里,能储存一个冬天。在没有塑料大棚、没有保鲜措施的年代,奶奶靠土办法,在大雪纷飞的冬天也能让我们有鲜枣吃,心里暖暖的。再把另一部分放在簸箩里晒干,等过年蒸枣花馍时,奶奶让我给这家送一把、那家送一把,都夸奶奶晒的干枣又红又鲜亮。

还记得每当过腊八节时,奶奶都要蒸一锅小米干饭,人还没吃,先给枣树盛一碗。奶奶说,枣树吃了米饭,结的枣多。不知为啥,吃了米饭的枣树,每年都挂满了枣子。

慢慢地,奶奶老了,那棵枣树也驼背了。1979年,随着求学一步步走远,我离开了故园,离开了那个充满枣香的小山村。如今,站在时光深处,我不禁想起奶奶和那棵驼背的枣树。

岁月流转,时代变迁,但那份对枣子的热爱和对奶奶的思念,却永久铭刻在我的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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