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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不养花

  文/张耀华

 印象中,母亲从来没有养过花。

  那时候我们兄弟三个还小,刚上小学,看见邻居二丫家的院子里种了好多花,盆里栽的,地上长的,红的、黄的、粉的、紫的……色彩鲜艳,种类繁多,虽然一个也叫不上来名字,但就想向前用鼻子嗅花香,莫名地喜欢。

  二丫说,这些都是她妈妈从县城移回来的。她爸爸在县里的公家单位上班,二丫去过,里面像个花园。

  我们缠着母亲想让她也在院子里种花。母亲说,你们仨都是男孩子,只有女孩才爱花,你们看看,咱家这院子里也没地方种啊。

  可不是嘛,院子里那一块母亲开出的地,东西长八步,南北长十步,全是绿油油的麦苗。

  麦苗没有花好看,我们不喜欢。

  二丫家都种了好多花,把麦苗铲了种花吧。

  母亲脸一沉,那可不成,二丫爸爸吃商品粮,她家不愁吃穿哩。

  我们不懂什么是商品粮,反正院子里不能种花。

  春雨过后,靠墙根的地方生出几棵嫩芽,看起来不像是麦苗,我们只当是杂草,谁也没把它们放在心上。一天,母亲看见了,她举起的锄头正要下去的时候,忽然停下来,唤来了我们仨。

  你们不是要看花吗?这几株就能开花,咱们给它做个栅栏围起来,省得小狗小鸡来破坏。

  我们很兴奋,母亲终于同意种花啦。

  围挡、浇水、拔草、松土……我们出力流汗,就盼着繁花似锦的场面。

  一年过去了,两年过去了,三年过去了,这几株植物长高了个子,长繁了叶子,就是不开花。我们似乎已

  经对它开花失去了信心,有时真想一锹铲了

  它。

  可忽然有一天,母亲喊起来:开

  “花”喽,开“花”喽。我们一看,其中一株

  的枝上长满了一串串的铜钱,绿绿

  的、圆圆的。我们不以为然。母亲说

  这是榆钱。她把榆钱捋下来,拌了

  面蒸,蒸熟了盛给我们吃。榆钱饭

  糯糯的、甜甜的,美味可口。那一天,我们仨吃了个肚儿圆。

  记不得又是多少日子过去,又一株开花了。这是我们仰头时无意间看到的。满满的一树,一嘟噜一嘟噜的,每朵上面都有几个小小的瓣,雪白雪白的,随风一抖,空气中瞬间飘来一缕芬芳。但我们还是觉得没有二丫家的花好看。母亲说这是槐花,含苞待放的时候最好吃。她拿来竹竿,把槐花打下来,像做榆钱饭那样蒸了槐花饭。我们吃得香喷喷的,又落了个肚儿圆。

  于是,我们盼着第三株植物开花。第三株会开什么花呢?

  母亲说,快了快了,到时候就知道了。

  仿佛一夜间,第三株满树都是红红的花骨朵。又过了三五天,花瓣怒放,像耀眼的红宝石,像燃烧的火苗。这才是花儿好看的样子。我们围着石榴树,等母亲把花儿摘下来蒸了给我们吃。母亲说,这是石榴花,不能吃,等结果了,石榴就会咧开嘴,露出红红的果粒,那时候最好吃。于是我们巴望着石榴早一点结出果实。我们等啊盼啊,对美好的明天充满希冀。

  几十年过去,我们兄弟三人都成家立业了,母亲也上了年纪。她不愿跟着我们一块儿住,一个人待在老家。我常领着孩子回家看她老人家。那块曾种过无数茬小麦的小园地,现在种的全是蔬菜,母亲留一点自己吃,大捆大捆的都让我们带走。这使得我家的饭桌上经常会有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的有机菜可吃。孩子们看到院子里没有花,就给奶奶捎回来许多花苗,还有十几只花盆,担心奶奶不会种,还亲手栽好。可是等下次再回家,这些花不是不见了,就是干死了。那几个花盆里居然长出蒜苗、芫荽、小茴香……这些都是我们家最常见的调味菜。

  奶奶,您不喜欢花吗?

  喜欢啊!

  可是……

  奶奶我就是花啊!

  母亲笑了。我也会意地笑了——母亲姓陈,名叫梅花。

  笑过后,我感觉眼睛有些湿润,一幅“已是悬崖百丈冰,犹有花枝俏”的风雪寒梅图浮现在眼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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